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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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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關於母親的家族, 王姝沒打算聯絡,也不打算暴露跟他們的聯系。

畢竟上輩子沒有接觸過,這輩子也沒有必須接觸他們的理由。以前沒有求過, 以後也不會有求他們的那天。她的母親在世時,從未提過哪怕一句關於外祖家的事。王姝私心裏覺得,或許母親與外祖家之間不像尋常人家父母親族那般親密無間。

既然如此, 王姝決定遵從母親的意志。再說她爹給她的疼愛不比任何人少,王姝不缺那點親情和庇護。

“主子,這些東西可要收起來?”雲雀見王姝把盒子拆了就丟到一邊, 心裏有些疑惑。明明前些時候還十分寶貝這木盒,如今倒像是不在意的樣子。

“收起來吧。”王姝人又回到書桌旁, 低頭開始奮筆疾書。

雲雀見她頭也不擡的模樣, 低頭看了看。最終還是將小木盒收到了王姝的私庫中。

蕭衍行是十一月底的某個夜裏趕回來,當天時窗外正在大雪。

狂風卷著雪粒子在空中呼嘯,拍打得門窗簌簌地作響。地面上早已雪厚三尺, 屋裏早早地燒起了地龍。兩個小屁孩兒撅著屁股在地上爬。王姝穿著單薄的褻衣, 赤腳盤腿坐在矮幾旁,絲毫不受打攪的在寫資料。兩小孩兒爬到了她身後, 拽著她披落下來的頭發也沒驚動她。

蕭衍行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不知為何, 只一眼,那滿心的疲憊與寒冷瞬間消融。

他站在門邊, 半掩著門, 那細碎的笑意從嘴角就爬到了眼底。

矮幾上燭光搖曳, 小孩子嚶嚶嗯嗯的聲音仿佛一種溫馨的撫慰,能叫人內心很快平和下來。站在門邊看了許久, 蕭衍行才脫掉大麾,掃去了肩上的積雪, 走了進來。

這兩小孩兒如今活潑好動的很,才學會爬就必須每日得滿地爬一會兒。

為了給叫兩孩子別磕著撞著,王姝做主將主臥的擺設也給換了。木質地板擦拭得鋥亮,鋪上了柔軟暖和的地毯。孩子在上面爬來爬去也不會弄臟弄傷。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時,王姝還沒反應過來。反倒是趴在地上的兩孩子看到了人,哦哦地叫喚起來。

蕭衍行伸手撈起離得最近的一個小白胖團子,小孩子咯咯的笑聲終於吸引了他娘的註意力。王姝沾了沾墨水順勢擡頭,突然看到了來人驚了一下:“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蕭衍行懷裏的小胖子奶香奶香的,抱著他脖子糊了他滿脖子口水。

也得虧這是他親兒子,不然旁人誰敢這麽臟的碰蕭衍行,依蕭衍行的潔癖,得一腳能把人踹飛到天邊兒去。抱起了一個,另一個就有些不服氣了。別看人沒丁點兒大,嫉妒心那是杠杠的。小姑娘哼哧哼哧地爬到蕭衍行的腳邊兒,拽著他的褲腿就要奮力地往上爬。

也不知小姑娘哪兒來的這麽大手勁兒,拽著她爹的褲腿還差點還真爬上來。小手一拽一拽的,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蕭衍行瞧她臉頰奶膘顫顫的,拽得給他都逗笑了。

“霸道的小丫頭!”蕭衍行彎腰又抱起了另一個。

小姑娘撲到親爹懷裏,滿意地一拱一拱的。還不準她哥抱著親爹的脖子,小爪子啪啪地打她哥的臉。

她哥也不哭,睜著葡萄大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爹。蕭衍行無奈,家裏兩孩子性情都霸道。小小姑娘是明著霸道,小小子是蔫著壞。蕭衍行無奈又好笑,連忙制止打人的小小姑娘,握住她的小爪子。抱著兩個孩子走到王姝的身邊蹲下:“叫你娘抱一個?”

王姝寫材料寫得兩眼發黑,恍神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小小姑娘在親爹和親娘兩邊猶豫了下,伸出了胖胳膊朝向王姝。

王姝把呦呦抱懷裏才回過神。蕭衍行的身上一股冰雪的氣息,清透又好聞。這人性子愛潔,不管什麽時候都保持著身上幹幹凈凈的。

“……怎麽這個時候回來?”王姝一只手掐住小孩子想要亂抓的手,一只手將筆放下來。

蕭衍行瞥了她一眼,這話聽著像不歡迎他似的。

“不是,我是說,外頭下這麽大的雪。你連夜趕路不安全。”現在外頭的馬路可不是後世那等便利的交通,黑燈瞎火的行走在曠野中。不說道路難行,路上也容易遇上野獸。

蕭衍行盤腿坐下來,伸手在王姝的額頭彈了一下,嘆了口氣:“難得你還說了句好聽的。”

王姝:“……”

蕭衍行自然不會告訴王姝,他連夜趕路,只是為了早點回來見她和孩子。

這種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總覺得有幾分怪異的。不符合他的性情。好似他是那般的想念她,迫不及待回來見她似的。蕭衍行出於一種微妙的心思,不願意對王姝承認這件事。

他於是低頭看向案幾。

案幾上攤放著好些寫滿了字的紙張,只瞥了幾眼,他很快便看出了王姝在寫的內容。

親眼見證了試驗田的畝產量,蕭衍行自然知曉這些東西的分量。當下收起那點微妙的情緒,正色起來:“這是在著書?”

“……也不算是著書,只是將所知道的農科知識全記錄下來。”

蕭衍行眨了眨眼睛,伸手拿起了一頁紙便看起來。

他這廂手剛拿起來,懷裏的小孩子見著有些好奇,伸手去抓。小孩子伸手沒輕沒重的,一抓一扯,這紙就得破。蕭衍行趕忙一把按住小孩子亂回屋的爪爪,又將寫滿了字的紙張給放了回去。可別把他娘的心血抓破了,不然以王姝的性子,估計得嘔死。

王姝沒在意這些,抓壞了拼起來,再謄寫一張便是。

坐在一旁的她皺著眉頭,正在想事情。她心中思索了再三,擡起頭,欲言又止地看向蕭衍行。

“怎麽了?”

王姝猶豫了下,將自己打算收徒一事告知了他。

“?”蕭衍行的心口猛地一跳,擡手將王姝懷裏同樣嘻嘻哈哈伸手抓案幾上的毛筆的小姑娘給接了過去。而後一手一個小團子拎起來,起身將人送出了外室,讓奶娘趕緊抱走。

王姝看他高大的背影,一手提溜一個小孩兒,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一直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蕭衍行,忽然有了一種人夫的感覺。好似想出了這麽久,讓她突然之間有摸到了實質的人。安靜地目送著他的背影走來走去,王姝等著他收拾好回來。

“可想好了如何收徒?”

“嗯。”王姝靜靜地看著他掀了衣裳下擺又端正地坐到自己跟前,恢覆那不可褻瀆的高冷姿態。眨了眨眼睛,忽地有幾分想笑。她頓了頓,才道:“收徒的條件會十分苛刻。資質差一些的,悟性差或者學識不夠的,不能吃苦的,我都不會收。”

“這是自然。”蕭衍行於是翻看了部分內容。

還別說,悟性差點的人還真看不懂。

“蕭衍行,我看人沒有你看人準。”王姝思考這個問題許久了,不是一時心血來潮,“這門學識在如今的世道,是十分重要的。跟我學習的人,人品、資質、悟性、學識都需要經過篩選。若是可以,收徒的第一道坎兒,你幫我把控一下可否?”

對上王姝信任的眼神,蕭衍行身子倏地一怔。頓了頓,他笑起來:“……姝兒這是在誇讚我?”

王姝也楞了一下,好吧,她承認。某些事情上,蕭衍行挺靠譜的。

“……你難道還缺人誇讚麽?”不過心裏這麽想,王姝的嘴上還是不饒人的。

蕭衍行笑了笑,也不在意她的白眼。擡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側頭飲了一口,難得開了個玩笑:“是不缺人誇讚,但從你口中聽到的好話不多。有些受寵若驚。”

王姝:“……”

“收徒一事不急一時。”

事實上,這事兒王姝不提,蕭衍行也會插手的。糧食事關國計民生,乃一國之根本。若當真被一個心術不正的人學了去,將來危害深遠。更何況,王姝是個年輕貌美極其吸引人的女子。若是安排人貼近王姝,蕭衍行莫名有種危機感,“人選不能隨便挑,得從長計議。”

他這麽說,心裏肯定是有章程的。王姝幹脆也不操心了,她打算接下來就專註把‘教材’給準備好。

心裏正想著,王姝倒是想起另一樁事。

擡眸看了眼蕭衍行。

這廝隨著年紀增長,絲毫沒有變醜的跡象。反而因為優越的骨相和卓然與眾的氣質,讓他隨著經歷變深而越發的深沈優雅。明明端坐在一旁,並未有任何撩撥之舉,偏偏他身上就是有一種令人恨不得扒光他的克制和禁欲。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性張力?

又瞥了他一眼,王姝有點犯難。這廝到底會不會過壽辰,還真的有點拿捏不住。

蕭衍行靜靜地看她表情變來變去,沒有出言打攪。

許久,王姝選擇破罐子破摔。起身去內室,將早雕好的白玉簪子拿出來。王姝於美術上是典型的王家人,當真沒有天賦,雕工也不只能說馬馬虎虎。這簪子經由她的手雕出來,可以說浪費了一塊好料子。但這已經是王姝能做到最好的。

為了彰顯是塊好料子,這白玉簪王姝還特意拿一個上好的木盒裝著。

東西放到蕭衍行跟前時,他還有些詫異:“……給我的?”

“嗯。”王姝視死如歸,“打開看看。”

蕭衍行每年不知收多少禮,這還是頭一次見著有人讓當面打開瞧的。

擡眸看了眼對面的人。許久沒見王姝,再次看到她,這丫頭姿容更甚從前。蕭衍行的眸色微微暗沈,在燭光下有一種半明半昧的妖異。他緩緩地眨動了眼簾,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拉出黑色的影子。修長白皙的手指擡起,當面將這木盒打開來了。

裏頭是一個造型古樸的白玉簪,一看就是男子的式樣。

蕭衍行一楞,立即反應過來:“你雕的?”

“……第一次雕,雕的不好。”王姝有些尷尬,她本來想雕的精細些,奈何技藝不夠。

蕭衍行心口驀地一跳。一股暖流從心底湧了上來,緩緩地沖向了四肢百骸。他垂落著眼睫撲簌簌地煽動了幾下,平靜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不喜歡?有點醜嗎?”

“怎麽會?”蕭衍行將蓋子蓋上去,擡眸笑得讓整個屋子都亮堂起來,“我很喜歡。”

說完,他擡起手,將王姝臉頰上不知何時沾染的墨汁擦掉。

王姝本來還在想他要是不喜歡,換別的也可以。剛準備說話,感覺到某人的手指又順著她的下頜滑到了嘴角,拇指指腹按了按她的唇。

蕭衍行的眼眸低垂著遮住了眸光,嗓音清淡如風道:“姝兒,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王姝的臉噌地一下紅了,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就見身前的人微微俯下身,一手按住她的後腰一手掐住她的下巴擡起來。

低下頭先是在她的唇碰了碰,而後輕輕地吻了上來……

……

大雪一下一整夜,卻澆不滅屋中的火熱情動。

寒冬看似漫長,對王姝來說是不夠的,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想要將她所掌握的知識全部寫下來,想要每個知識點都講清楚,短短一個冬季是不夠的。這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只夠她將基礎的原理給寫清楚。光梳理知識,以一種通俗易懂的方式展現出來都需要絞盡腦汁。王姝如今總算明白,為何有人總是在感慨時間不夠用。

但即便不願意相信,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到了臘月底。

大雪時下時停,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個冬天。

到處天寒地凍的,哈口氣兒都能凍出冰晶,道路上都瞧不見行人。這時候所謂的貓冬跟後世的冬季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這時候的街道和田野裏,是真的一個人影兒都瞧不見的。街道兩邊的商鋪開的也不多,只那麽幾家,大部分都關了門回鄉過年。

偶爾有馬車經過,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痕跡,但很快又被積雪掩蓋。

天越冷,人越懶。王姝原先還會出門逛逛,如今基本就縮在屋中不出去。

事實上,她身為側妃,按理說是不該常年不歸家的。但王姝情況特殊,蕭衍行允許她常年在外頭。但除夕這個重要的節日,還是得去蕭宅家宴上露面的。

如今她已經是蕭衍行的側妃,算是除了楊氏以外蕭宅後院女眷中身份最正的人。按理說,沒有正妃的情況下,側妃理應承擔起府上的庶務。似除夕這麽大的節日,府上必定會有不少人情往來需要她拿主意。不過王姝跟楊氏兩人都躲懶,分別以不同的理由推了差事。

王姝是忙得抽不出空兒,楊氏則是身體太差撐不住。如此這般,今年就還是袁嬤嬤來操持。

一大早,袁嬤嬤就匆匆地趕來王家小院。

不管王姝管不管事兒,該有的體面和規矩必須有。袁嬤嬤承接了管理後宅的職責,每日盯著後宅,抽了空還得過來王家小院做匯報。府上不管發生了點兒什麽事,王姝都需要知情的。至於王姝願不願意拿主意,樂不樂意操心,那是王姝的事兒。

關於柳氏持續不斷地給京城和巴蜀一事,袁嬤嬤是知道的,王姝也是知道的。

原本袁嬤嬤是想稟告主子進行攔截。但巴蜀那邊從未回過信,蕭衍行沒說處置,這事便也就這麽放著沒管。這麽去信了三四回,那邊跟石沈大海似的。先不提自家主子心裏怎麽看待此事,袁嬤嬤卻是看明白了一些東西。

譬如說,隋家那位新主子似乎沒那麽好挑撥,十分沈得住氣。

今日袁嬤嬤過來自然是來與王姝商議除夕夜的家宴,借機也想去瞧也瞧小主子的。

蕭衍行對兩個孩子的看顧非常嚴,沒有應允,等閑不能將孩子抱出來。便是袁嬤嬤那般盼著能多瞧上一眼,沒有上頭的允許,她也沒有這個體面去進偏房看孩子的。袁嬤嬤自然也知曉分寸,每回過來不敢去打攪,就在偏房廊下站著伸著脖子往裏頭看。

時常一站就是老半天,瞧不見人,聽著個聲兒都會喜不自禁。

“我知曉了。”王姝忙裏從紙頁中擡起頭,“其他的如何操辦,嬤嬤你照舊。”

袁嬤嬤點點頭,得了準話,便又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出來後,她一如往常地沒著急回蕭宅。也是走到偏房門邊兒沒進去,大冷天兒的就湊在外頭看了會兒。聽著裏頭孩子咯咯笑的聲兒,許久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

除夕的前一天晚上,王姝才姍姍來遲地回了蕭宅。

今年的除夕比往年要熱鬧些。雖說兩個孩子依舊沒帶過來,但蕭宅裏頭多了一位嬌客。韓嘯風經過這一年多的修養,身子已經好轉了許多。原本是不想過來的,但經不住張媽媽一直勸。韓家的姑娘總不能年年一個人在鄉間過,未免太生疏,至少除夕要過來一起用個團圓飯。

不得不說,韓嘯風的這一露面驚到了柳氏和梅氏。

兩人早早就聽說過有韓嘯風這麽個表妹的存在。她們一直防備著有朝一日,韓嘯風進蕭衍行的後院,與她們爭寵。結果楞是拖了兩年,這才頭一次見到真人。出眾的相貌讓柳如慧十分難受。她不明白,這年頭美人是這麽不值錢的麽?怎麽隨便來一個女子都能長得這般令人不適?!

柳如慧落在梅氏身邊打量了韓嘯風許久,手指恰在手心裏掐得都要出血。梅氏其實心裏也不好受,她好端端一個嬌俏美人。每回跟這幫人站在一處,襯得她跟個丫鬟似的。

“這可是韓家表妹?”雖說兩人是侍妾,但兩人的出身不低。張口與韓嘯風搭話,似乎絲毫沒覺得不妥。

韓嘯風自打進了蕭宅就眼觀鼻鼻觀心,此時坐在案幾後頭一言不發。兩人主動打招呼了,她也沒有太親熱。不過轉過頭來淡淡地頷首,並沒有與她們熱絡交談的意思。

柳氏看出了韓嘯風的意思,心裏頓時就憋了一股火。

若是今兒她是正兒八經的側妃,這韓家女還能態度這般傲麽?瞧不起她一個妾室不樂意搭理她是麽?心中不悅,柳如慧翹著蘭花指走到一旁,驕矜地坐下來。她本來是秉持著客氣才開口跟人打交道。既然人家瞧不上她,她自不會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柳如慧坐下了,梅氏幹巴巴地站了一會兒,也尋了個位置坐下來。

王姝是後來才到的。跟楊氏前後腳。楊氏看樣子在涼州府那邊過得不錯。原先瞧著瘦成了紙片人,如今倒是長了不少肉。眉眼之中的陰郁也少了不少,但還是一副沈默寡言的姿態。

她的身後不知何時換了個人,那個以前形影不離的姚敏不見了。換成了個年紀不大的小少女。

少女眉眼靈動,唇紅齒白,個頭挺高的,人看起來有幾分活潑好動的樣子。這會兒被楊氏拘在身側,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轉。落到王姝的身上,眼裏少不了驚艷之色。

王姝心裏意外,多瞥了一眼。被楊氏察覺了,她立馬收回視線:“何時回來的?”

楊氏其實對王姝沒什麽惡感。事實上,她對整個後院的女子都沒有惡感。她唯一有惡感的,反而是府上男主子蕭衍行。或者說,她對所有男子都有著極強的厭惡。

“前兩日剛到的。”楊氏嗓音輕輕的,說話有種縹緲的感覺,“王側妃近來可好?”

“挺好的,挺好的……”

王姝與她寒暄了兩句,兩人相攜進了花廳。

花廳裏此時坐滿了人。王姝跟楊氏一進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矚目。柳如慧梅氏等人且不說,一直跟跟木頭似的韓嘯風突然站起了身。

“表姑娘。”王姝走過去,順勢在韓嘯風的身側位置坐下來。

韓嘯風瞥了一眼她身側,沒看到孩子,倒也沒有問。這後院人多心雜,孩子帶過來還不曉得會遇上什麽事兒。兩人寒暄了幾句,韓嘯風才小聲地提起了化肥的事兒。

“你真的弄出來了?”王姝可以說震驚,她當初不過隨口一提,沒想到韓嘯風當真了。

“嗯。”韓嘯風花了一年多時間,研制了好幾種花肥。難為她一個世家貴女,整日搗鼓這些臭烘烘的東西。她竟然半分不嫌棄,還折騰出了好幾種:“你若是哪日得空,可以來我住處瞧瞧。”

王姝點點頭,這是正經事兒,自然要去看的。

她是懂漚肥的,王姝每年都會親自為試驗田漚肥。漚肥這事兒說的簡單,其實也需要耗費長時間和大部分精力去做的。王姝每年都得耗費一兩個月去漚。且古代物的資運送難,想要批量產化肥,普及開來也比較難。若是能有人專門漚肥,省了不少事兒。

再來,若是真的漚出好的肥,將來跟王家鏢局合作,也不失為一樁互利互助的美事兒。

涼州府這邊的除夕宴多了一個人,熱鬧了不少。柳家這邊卻戚戚冷冷,氣氛不佳。

大過年的,柳家大夫進進出出,鬧個不得安寧。今年也不知倒了什麽黴。什麽好事兒沒趕上,晦氣事兒倒是有不少。大女兒柳如慧的側妃沒撈著,二姑娘柳如妍在臘月初進山上香時,不慎從馬車上摔下來。大雪天的在地上滾了一圈,臉磕在了寺廟的石階上。磕的一腦門血不說,還摔斷了一顆門牙,劃傷了半張臉。好端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楞是破了相。

柳家為此愁雲慘淡的,柳衛氏柳如妍母女更是不講究的大過年躲在屋裏哭。

柳衛氏是哭女兒命苦,好端端的一張臉怎麽就劃成了這樣。姑娘家門牙掉了一顆,將來說話豈不是要漏風?這得多醜啊!未來還有誰願意娶她女兒!

柳如妍哭的是顧斐竟然真的這麽狠心,說過對她下手的話不是嚇唬她,而是來真的。從馬車上摔下來的時候,若非她激靈地就地一滾。要是一腦門磕在石階上,指不定當真能磕出個好歹來!柳如妍心痛如刀絞,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更無法接受顧斐的無情。

母女倆哭得跟死了爹娘似的,柳韋濤心裏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沒出息的東西!”

柳韋濤已經確信顧斐他惹不起,心裏已經不再想跟顧斐結這門親事。奈何女兒三番四次的丟人現眼,柳韋濤如今都懷疑女兒是不是鬼上身了!怎麽好端端一個文雅大方的姑娘變成這幅德行!

他心中的疑惑估計也只有柳如慧能解。不過柳如慧是不可能解釋這事兒。因為沒撈著側妃的位置,讓楊氏和王姝踩在頭上,她的心裏已經記恨了娘家。柳如慧收到信,看到柳如妍破了相,母親為柳如妍破相的事情以淚洗面,心裏只覺得暢快不已。

不是偏心柳如妍麽?不是覺得她好麽?看看破了相還怎麽好?!

柳如慧盼著柳如妍倒黴,但看到柳如妍竟然慫恿她不成,自己買通了別人來對王姝下手。只覺得頭皮一瞬間發麻。她一字一句地看著柳如妍信中的話,確定沒看錯,頓時就慌了。

“這個賤人!”柳如慧差點氣死,柳如妍這麽幹是想做什麽?這是不顧她的死活把她往火坑裏推麽?!

“來人!來人!”

柳如妍這個瘋子,自己過得不好就來害她!

柳如慧雖然時常想著教訓王姝,也暗地裏搞些挑撥他人教訓王姝的小動作,但卻從未想過自己動手。她這一點腦子還是有的,輕重還是拎得清的。如今的王姝她根本就惹不起,更別提蓄意害人了。當真她家裏派人將王姝給碰了傷了,殿下發起怒來,到時候全家一起玩完。

“主子,主子怎麽了?”貼身侍女急急忙忙地趕過來,蹲跪在柳如慧的跟前。

柳如慧急得一腦門的汗,赤著腳就爬起來了:“去前頭問問,殿下今夜在何處?我有要事要稟。”

“主子,殿下不喜後宅女眷打聽行蹤……”

這她能不知道麽?事急從權。她可不想為柳如妍一個撒氣的行為,害了一生。

“叫你去你就去!”

柳如慧想到解決的辦法很簡單。她柳如妍不是為了一個顧斐發瘋麽?為了一個男人不顧她的生死。那她也不用顧念她,只管將這事兒主動捅出來。在第一時間跟柳如妍劃清界限。她柳如妍真想死,那就自己一個人去,別拖著她們一家人陪葬!

想到哪裏做到哪裏,柳如慧裹上衣裳。在大年的開頭今天,把柳如妍給賣了。

蕭衍行看似不怎麽管後宅,其實後宅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柳如慧的種種舉動他其實早就知曉,但柳如慧這點小打小鬧根本激不起浪花。柳家那老滑頭,也不可能會為女兒跟他玩心眼兒。所以蕭衍行基本是睜只眼閉只眼。這還是他頭一次聽說,柳如慧的妹妹為了一個男人要害王姝。

姝兒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跟柳氏妹妹的心上人又有何關系?

眉頭擰了起來,蕭衍行冷眼註視著跪在地上的柳如慧。

柳如慧被這眼神盯著,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甭管她期盼過多少回自己能得到蕭衍行的寵幸。可真正面對蕭衍行這樣冷冽攝人的氣場,柳如慧連動一下都覺得艱難,更別提上去獻媚。

吞了口口水,她才將其中的內情娓娓道來。

蕭衍行的眉心皺得能夾死蚊子,只覺得荒謬。他的姝兒竟然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這個人還得了王程錦的認可,差點娶了他的姝兒??當初若非不湊巧為了科舉離開涼州,姝兒又恰巧被繼母該送進他的後院,這兩人此時就已經成親了。

室內一片死寂,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震耳欲聾。

柳如慧跪在地上,腦袋埋的低低的。

上首的男人臉陰沈的要滴出黑水來,屋裏的溫度一降再降。

“呵!”蕭衍行捏著筆的手不自覺地用力,哢噠一聲輕響,斷成了兩節,“當真一片胡言!”

……未婚夫?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鄉野小子而已,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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